那末,一種出自想像或拼湊的、可能可以獨立於語言或揉合語言表述的綜合性理解或詮釋又是怎樣的一種經驗?(又或者,語言指涉的「經驗」已不足以描述其自身或自身以外的「生命表現」?)擅長運用存而不論或遮反技術的禪門公案是否能提出階段性或片面解答?一個典型的公案:
僧問:“兀兀地(勞苦不息的)思量(參)什麽?
師曰:“思量個不思量底。”
僧曰:“不思量底如何思量?
師曰:“非思量。
問:如何是非思量處?
師云:識情難測。
佛教的作法是,保留一個「識」的位置,用以「處理」或存而不論單獨由語言建構之外的綜合經驗。這個公案其後有一僧璨鑑智禪師做註:
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
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
同樣是典型的做法,透過取消、消解存在的物件,當然包括理解者自身與被理解者,嘗試用第三人稱亦即純粹客體的立場關照事物本身。這技巧有時像詩,有時也像克萊因的墨漬。然而即便成功為無可言喻的經驗取得一個不甚透明的位置,佛教的主體消融或許滿足了人們精神性的體驗缺口,恐難滿足西方科學與哲學思惟傳統下對於意義掌握的企圖。「後設文本」會是詮釋體系再度轉向尋求解藥的縫隙嗎?憑藉我自己的想像,後設文本至少暫時剝離了文本自身的表象,而這存在於一個短暫時間中(暫時,如果讀過米蘭昆德拉的《緩慢》,就可能跟我一樣不願將暫時理解為一個霎時即過的亟短促時間…)的「文本的皮」(或套用小飛俠的觀點稱為「文本的影子」)確有機會取得足夠的立場以近似澄澈的姿態鏡射文本自身,我個人願解讀這片刻的歷程為某種程度的理解與詮釋。
文末,我想從一篇我尚未細讀、談論高達美藝術哲學的文章中的結尾,做為本篇報告的延伸思考。這一小段結尾是這樣的:
高達美藝術哲學是由反對美感意識開始,進而強調藝術品顯示出來的真理。不過,真理不是由理性推論而得,而是在遊戲中領悟的。
無論就自己有限的理論性推導,或是在藝術教育實務上的體會,對於這樣的結論我都不得不滿心贊同。縱然對於藝術品是否必然顯示真理抱持懷疑,那個我所預設的應被顯現的真理誠然不易由理性推論而得,原因在我個人認為,理性推導包含太多意念上的雜訊,在佛教概稱之為無端妄念,用當代的語言來說這還包含潛意識、文化記憶,甚至意識形態等各種思維或意象的變形,因此至少就粗糙的、帶有些許情緒經驗的概念理解上,我無法認為純粹的理性必然存在。既無法信任純粹理性,相對於假惺惺地為理性可能焠鍊真理辯護,發現或覺知存在於遊戲經歷中(當然也可能存在於某些宗教儀式或性愛過程中)心醉神迷的體驗卻十分真實強烈。即便仍然不願妄下定論是否從中「領悟真理」,這歷程中尚「難以言喻」的部份至少為鮮豔的(/先驗的)詮釋意圖保留了極佳的位置。
參考資料:
(譯者不明)。高達美之藝術哲學。民96年7月16日,
取自:http://homepage.ntu.edu.tw/~philo/Chinese/conference/200612winter/art.doc
微笑。禪門公案:思量個不思量底。民96年7月16日,
取自:http://tw.myblog.yahoo.com/qa0213/article?mid=956&prev=1113&l=f&fid=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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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自己。藝術教育質性研究 報告1